《贵州日报》(2019年1月11日09版:27°黔地标)
一位从邮局营业员成长为专业作家的女性,来非一线城市的一所医科大学开了一场文学讲座,讲述当代写作者的“惑”与“不惑”。这个看似反差强烈的事件,内在却有着非常紧密的逻辑联系。2018年12月20日,中国作家协会“文学照亮生活”全民公益大讲堂暨优秀文学作品诵读会2018年第10讲在遵义医科大学举行,该讲座也是“我们的中国梦”文化进万家·多彩贵州百姓大舞台系列活动之一。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挂职)、江苏省作家协会副主席,鲁迅文学奖、冯牧文学奖、人民文学奖等奖项获得者鲁敏,带着她自我探索的故事走进讲堂,把个人经历融入时代洪流之中,以分析写作者的“惑”与“不惑”来解他人的“惑”。
讲座结束后,多位文学爱好者及遵义医科大学学生朗诵队现场朗诵了舒婷、何士光、李发模、欧阳黔森等作家经典作品节选。
追逐梦想的“惑”与“不惑”
“医学能够抚慰我们沉重的肉身,文学艺术则可以陪伴我们精神的空间。”讲座开始,鲁敏先解释了医学与文学之间暗藏的共通点,而在文学史上,确实也有不少作家有“弃医从文”的经历,从18世纪的雪莱,到19世纪国外的契诃夫、毛姆、柯南·道尔、布莱希特,以及国内我们熟知的鲁迅、郭沫若、冰心等作家,乃至现当代文学中成就颇丰的余华、毕淑敏等也都有医学背景或从医经历。
以此开场,搭建起了医学与文学之间的桥梁,实际上也向听众传递了一个信息:追逐梦想并不太受到出身、学科背景和时间等因素的限制,找到自己最想做的事即实现了价值。
在这个观点之中,鲁敏可谓是身体力行。她表示对“大学”二字一直以来都十分向往,在家庭压力之下被迫放弃考高中的机会,上中专后用15年时间,通过大量阅读,完成从邮局营业员,到团委工作人员,再到领导秘书,最终抵达自己的终极梦想——作家的身份转换。在这漫长的15年中,她与写作也并非“一见钟情”,而是在不断的自我发现过程中结下不解之缘。
讲座中,鲁敏花了近1/3的时间来讲述自己的成长之路,在她看来,展示自己精神成长的轨迹,在一定程度上或许能帮助人们在追梦路上从“惑”走向“不惑”。
抒写重心的“惑”与“不惑”
在中国的严肃文学范畴里,乡土文学拥有更广泛的读者基础,从中国发展的角度来看,乡土文学确实是最能代表过去一段时期社会变迁的主流载体,也更容易让作家展现才华、获得认可。
从农村走出来的鲁敏刚开始写作时同样沿袭了乡土文学的传统,故乡的记忆给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素材,凝结出一篇篇引起众多读者共鸣的小说,也因此在她从邮局辞职不过5年就获得了鲁迅文学奖。
但鲁敏并未沉迷在已经得心应手的乡土文学舒适圈中,她认为,城市成为我们价值观发生和传播最主流的场域。在获“鲁奖”之后,她以一篇名为《下一个路口》的创作谈宣告自己创作风格的转型。
鲁敏的转型也并非那么顺利。2011年,她在《收获》上发表小说《不食》,这篇由食品安全触发灵感的小说,在当时引起了一些争议。但她并未就此放弃,而是陆续推出了《死迷藏》《字纸》等多部小说,结成文集《九种忧伤》,后来又推出“荷尔蒙”系列,其长篇作品《六人晚餐》获得了2012年度“人民文学奖”。
“无论是什么行业,它都置身于大时代的变幻之中,一方面我们要做好学养上的准备,另一方面还要抬眼看看这巨大的变化,不仅是你生活的城市和国家,还有这个世界的发展。”鲁敏将自己放置于时代浪潮之中,在从乡村到城市的流变之中,找到抒写重心的“惑”与“不惑”,她对行业与时代关系的结论则更具有普遍参考的价值。
这一代写作者的“惑”与“不惑”
“作家太多,读者不够用了。”这是流传于作家群体间的自我解嘲。
2017年,中国人的平均阅读量为4.66本;2010年时,这个数据为4.25本。虽然读者不那么给力,但作家们很努力,平均每年有3000部小说被印刷成铅字。社会的快速发展,让各个行业在时代中扮演的角色被切割得更加具体,就如医生出现在人们身体不适需要治疗一样,文学往往是在人们需要严肃思考时才会登场,所以对鲁敏而言,等待被读者选择并未给作家们造成焦虑,他们也从不质疑文学的力量。
作家们真正的疑惑,来自于如何面对生活带给他们的经验,如何面对当代中国乃至国际文学对他们的要求,如何面对在写作中遇到的困境,如何在如此多优秀前辈的高峰之前,进行技术的挑战。对于这些疑惑,鲁敏做了充足的准备。她告诉现场观众,以不惑之心与“惑”同行,在疑惑之中要首先发现自己能做什么、想做什么,然后做好各种准备与这个行业共同进退,用充足的时间发现自我,以居安思危的心态去探索它的边缘和未开发的领地。
在讲座现场,不少观众也表达了自己对于文学的“疑惑”,鲁敏结合自己的经历进行解答,其中也特别提到关于阅读这件事。
“以无为之心做有为之事”是她关于阅读最大的感受。“无论从事哪一个行业都离不开阅读,读书能帮助你在与人打交道时形成融洽的关系,也是决定你一生是否愉悦的重要渠道。”鲁敏还给出了一些关于阅读建议:阅读需要做减法,在众多作品中摘选出不读的部分,多阅读经受时间和读者考验的作品;试试去啃点“硬书”,这种不太好读的书能在我们生活中遇到困难和问题的时候强大我们内心。(《贵州日报》记者 彭芳蓉)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文学梦
在“文学照亮生活”全民公益大讲堂现场,专程赶来的正安县文联主席王龙一直坐在观众席静静聆听。讲座尾声的提问环节,他提出如何把握现实主义题材创作的问题。
鲁敏对书友相比起现实主义题材作品反而更偏向相信现实新闻故事的现象十分理解,但“新闻停止之处,文学开始之时”,文学能够为读者带来的是对社会深层问题、复杂的人性以及人类困境的全面思考,文学能够在新闻之后给出读者更多思考的方向。
2008年,文化部将正安县命名为“中国民间文化艺术(小说)之乡”,目前依然活跃的写作者有五六十人。王龙告诉记者,这类文学公益讲座在遵义并不少见,正安县也常邀请国内和省内名家为当地作家、文学爱好者们开展讲座,同时,在校园中学以上的学校均有校园文学社、创办有校刊等,当地作家也常常举办文学进校园的活动。而由中国作家协会来组织这样的文学交流和普及活动,对地方尤其是县级地区的文学创作和全民阅读将带来很大帮助。
“在贵州文学界来说,遵义本身也是一片厚土,有丰富的创作底蕴。”王龙说,“遵义的文学创作依然以乡土文学为主,我们的困惑在于读者是否还需要更多现实主义题材的作品?而鲁敏给出的答案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专业作家关注的是一种文学类型的未来发展,而作为文学爱好者,遵义医科大学大四学生刘培尧则对创作意图更感兴趣,他在讲座中提出“是否会为了生计而写作”的问题,事实上,他从大一进校开始,就一直为了兴趣而写作。
刘培尧来自甘肃,学的是外国语专业,他的写作故事更符合当下年轻人的处世态度:不求结果,享受过程。三个有共同语言和爱好的伙伴,用为对方写传记的方式互相调侃,某天突发奇想,便决定与伙伴互相督促,以各自家族背景为题材创作一部长篇小说。君子一言,4年的业余时间便都花在大量田野调查和采访上,目前已完成近10万字。
“对于我个人来说,写作的意义或许是在爱好者这个小群体里的体验,作为作家,则要考虑到更高层次的人类问题。”直言自己可能无法成为一个作家的刘培尧,表示文学带来的愉悦已让他感到满足。